來源|愛范兒  ID:ifanr

作者| 劉浩南

昨天，名不見經傳的初創衣物代洗公司 “宅代洗” 成為互聯網焦點，微博、微信、知乎都被其 “剪電線累積初期客戶” 的消息刷屏了，這次事件波及的卻遠不止這家公司本身。

在創業項目推廣號 “鉛筆道” 的公眾號上，“宅代洗” 創始人郭超宇得意地講述自己的創業故事：2009 年讀大二的他洞察到校園代洗服務的 “痛點”，于是輟學創辦公司，力求以彌補這一市場空白。

典型的創業報道味兒傳來，然而畫風突然開始清奇。“他出了個餿主意。某個周四，他和團隊選擇了一所男生偏多的高校，剪斷宿舍樓所有自助洗衣機電源線?！?文中記述到。“宅代洗” 創始人郭超宇在文中透露，當時想法是：“四天在宿舍樓沒法洗衣，逼著他們用一下‘宅代洗’?！?/p>

這樣一眼看過去還以為這家初創公司被黑了，對手不惜斥資寫黑文攻擊其累積初始用戶的不道德行徑，分明是欺負創業大學生的行業壓榨，幾乎要讓人拍案而起！

然而認真閱讀全文就會發現，這家公司的創始人真的是在用 “欲揚先抑”、“似貶實褒” 的手法追憶那段 “創業往事”，并無比真摯地以此作為勵志賣點。

然而認真閱讀全文就會發現，這家公司的創始人真的是在用 “欲揚先抑”、“似貶實褒” 的手法追憶那段 “創業往事”，并無比真摯地以此作為勵志賣點。

事件后續

創業本身就是一場腥風血雨，這幾乎是業界內外的共識。特別是創業初期商業模式還不被認可，缺乏初始用戶，又急于拓展市場，初創公司都是手段迭出，道德法律 “擦邊球” 幾乎天天打。但這次事件特別之處在于，很少有公司把這種 “桌底下” 的手段堂而皇之地當成宣傳點。

“果然是新一代創業者，‘狼性精神’又被代言了”、“‘修車店在路上撒釘子創收’我還真的見過，但把這種東西作為經驗自豪地分享的是真的猝不及防?！?在微博、知乎的熱議話題中，網友回復道。

當整個互聯網還處于目瞪口呆狀態，今天上午，創始人郭超宇連忙發了一條 “澄清” 微博稱：“‘宅代洗’團隊未做過剪斷洗衣房電線，本次事件純屬商業炒作行為”。有趣的是，他還同時聲稱：“鉛筆道在此過程中確實本著采訪過程中客觀事實進行報道?！?/p>

在眾人都看不懂之際，坐在同一條船上的 “鉛筆道” 也在下午發文，內容同樣前后矛盾：“他（“宅代洗” 創始人）可能是無辜的，與媒體接觸毫無經驗，對記者就這樣說出了真相?！?然而又說：“沒想到我們最初的執念，卻為一場商業炒作背錯了書”。

這兩篇足以入選危機公關課程反例集錦的 “澄清文”，指向這個事件最可怕的地方——骨子里，他們根本沒覺得自己這樣做是錯的。

無底線是資本最愛？

而比這個更可怕的是，“郭超宇們” 還特別受投資方青睞。據 “宅代洗” 披露，今年 6 月公司已經成功融資 1000 萬元，目前覆蓋全國 1500 所高校，宣稱已經成為國內高校電商洗衣品牌第一位。

類似背負著資本原始積累原罪例子實在太多，只是 “唯結果論” 的魔力讓它們被輕易忘記而已。商業倫理總是輕易讓位于市場誘惑，不光是國內創業圈，華爾街也經常如此。

被尊崇近神的兩位蘋果創始人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也在列。1970 年，同樣是大學生的兩人制作了一款叫 “藍盒子” 的外設裝置，用于非法盜打電話。由于當時盜打公共電話的行為十分普遍，這款裝置剛投入就在美大賣，為二人賺到第一桶金。

美國血液檢測公司 Theranos 靠樣本造假為其新研發的技術贏得了 “血檢革命” 美譽，由此大賣的檢測儀器成為一棵 “搖錢樹”，Theranos 市值一度達到 94 億美元。

近在國內，萬科主席王石在講述自己賺第一桶金的時候，總是會提到他在深圳販賣玉米的勵志故事：王石發現中國北方的玉米要運到南方，都要從香港轉運，價格自然上漲，如果直接可以從北方運到深圳，可以賺取不少差價。

1983 年 4 月到 12 月短短 8 個月，王石賺了 300 多萬元?！斑@就是我下海挖的第一桶金，干干凈凈。” 王石提起此事頗為自豪。

然而根據當時刑法第一百一十八條規定，“將應出口外銷的商品不運銷出口，轉手在國內倒賣” 屬于犯投機倒把罪的行為。而投機倒把罪處罰規定為：“以走私、投機倒把為常業的，走私、投機倒把數額巨大的或者走私、投機倒把集團的首要分子，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可以并處沒收財產。”

王石的倒賣行為獲利顯然是違法了刑法，擾亂了國家商品流通機制，他也只敢在該罪名廢除后才頻繁提及這段 “動人往事”。

而 “匯集百家精華” 的小米從最初的手機產品開始，就一直因為抄襲嫌疑、專利侵權、廣告作假等問題和國內外公司糾紛不斷。

當然還有一度讓淘寶成為假貨代名詞的阿里巴巴、靠盜版音樂起家的百度、到現在還背負著 “不抄不騰訊” 罵名的騰訊。似乎很難有一家公司能自證自己創業初期 “清白”，而這事在功成名就后顯得容易得多。

臣服于市場誘惑，還自我感動？

馬克思在《資本論》里提得最多就是 “資本原罪” 這個概念：“資本積累以剩余價值為前提，剩余價值以資本主義生產為前提，而資本主義生產又以商品生產者握有較大量的資本和勞動力為前提。因此，這整個運動好像是在一個惡性循環中兜圈子，要脫出這個循環，就只有假定在資本主義積累之前有一種‘原始’積累，這種積累不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結果，而是它的起點?！?/p>

這個生機勃發又混亂不堪的創業巨潮中，嚴格遵守成王敗寇創業規律、為積累原始資本無所不用其極的 “郭超宇們” 確實正處于一個美好的春天。然而這個季節可能不會很長了。

一次次沖擊道德和法律底線的行為，某種意義上正在推動著政策和法規的收嚴?！百Y本原罪” 并非完全無法清算的，比如 Theranos 的極速隕落、比如中國警察網安徽站官方微博 “中警安徽” 對 “宅代洗” 事件的回復：據《治安管理處罰法》第四十九條：故意損毀公私財物的，處 5 日以上 10 日以下拘留，可以并處 500 元以下罰款……

而 BAT 之所以能逃脫公眾對 “黑歷史” 的清算，很大程度上是靠一些后期改進動作。百度大批量下架的無版權音樂資源、阿里愈發頻繁的淘寶打假行動、騰訊出資收購熱門游戲而非加個 “QQ”“夢幻” 的前綴就照搬…… 盡管有些動作是 “雷聲大雨點小”，但這顯示出 BAT 已經感受到 “下限” 正在被強制提高——畢竟這已經不是 10 年前的互聯網了。

無論這次事件炒作成分有多大，其負面反響已經超乎 “宅代洗” 和 “鉛筆道” 想象了。

除了帶來短期流量增長，對一家創業公司來說 “黑粉” 究竟是不是 “粉”？不惜法律、道德代價都要成功的 “創業精神” 有沒有感動到大眾？對鼓吹 “炒作沒有輸家的” 的后來者來說，“宅代洗” 和 “鉛筆道” 現在的模樣就是一個最佳模版。

創業界依然如弱肉強食，依然成王敗寇，但并不意味著 “無下限” 會塑造出 “郭超宇們” 幻想中熱血澎湃、感動世人、鯨吞市場的形象。而 “剪電線” 這個烙在臉上的金印，“宅代洗” 估計是在永遠都洗不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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